第九十一章邻居-《三丫头,顾小敏》


    第(3/3)页

    “那个,那个太太用什么打你?”女人的手在颤抖,她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女儿身上的伤痕,疼在她的心上。

    “藤条,俺骨头硬,她已经打折好几根了……”雪莲嘴里的话听着是在讲别人的故事,那么轻松。

    “俺苦命的丫头……”母亲痛哭失声。她想告诉女儿,许洪亮是你的亲生父亲,他会保护你,可是,那件事说不出口,孩子会怎么看她,她吞咽着泪水,把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娘一定会找到好工作,一定会把我的女儿带走。”母亲更紧地抱着女儿的头,轻轻嘱咐:“太太性子急,她上火时你躲着她,或者乖乖站在门口听她支使,她心大,又好胜,连老爷平日里都让她几分,她要是指桑骂槐你就当耳边风,吹过去就算了,你娘就是这样过来的……”女人说这一些话时一直流着泪,她知道女儿离开许家没地方去,她可以做乞丐,她可以去大烟馆做事,女儿不可以,女儿是许家孙小姐,是许家正儿八经的小姐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面包店的门开了,从里面走出了夏蝉,夏蝉手里端着一个竹笹,竹笹里放着几个面包,她一步步走下台阶,她的脸上流着两行泪,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面包店门里站着宝根,宝根的眼睛警惕地扫过墙角前面的路口,他看到了仟溪,他急忙打开店门,走下台阶,走近夏蝉的身旁,小声说:“大姐来了。”

    夏蝉用袄袖抹去脸上的泪水,走近母女俩,把手里的面包递过去,“给,这是新做的,还热呢。”

    女孩从女人怀里站直身体,一双清澈的眼睛不经意落在对面仟溪的身上,她一慌张,半张着嘴,发出嘶哑的惊叫,她认出了仟溪,她出门买菜必经过沃家门口。

    仟溪从怀里掏出手绢擦去脸上的泪水,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,迎着女孩的目光走过来,走到了女孩身边,点点头,“你好,你叫雪莲,这是你的名字?真好听,……你,不要怕,我不会把我今天看到的告诉许家人,我是你的朋友,在心里,我把你当朋友,很久了。以后,我会帮你,今天,你先去忙吧……”

    雪莲把双手抓在膝盖上,深深向仟溪鞠躬,她没有一句话。

    女人看看夏蝉,扭脸再看看仟溪,这两个女孩长相有点相似,只是穿戴不一样,一个身穿西洋衣裙,一个身穿普通的棉裤棉袄。

    “你们是……?!”女人张皇失措。

    “您好,我和您的女儿是邻居,以后我们会帮助她,请您放心。”仟溪向女人弓腰施礼,“如果您不介意,我请您去前面的面馆坐坐,可好?”

    雪莲注视着母亲,点点头,意思是:她们是好人,您去吧。

    “娘,俺去买菜了,回去晚了,太太又会……”雪莲挎着篮子走了,她一步一回头。

    仟溪目送着雪莲的身影在前面街道上消失,才转过身看着女人

    笑了笑,又弓弓腰。

    晴盈跟着仟溪和夏蝉走进了面馆,她拘谨地坐在仟溪和夏蝉的面前,低垂着头。

    杨同庆坐在她们左侧另一张桌子旁边,他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,这个女人的名字顾庆丰提到过,只因为许洪亮搬到了沃家做邻居,他们对许洪亮一家三口都有了解,对出出进进许家的雪莲很陌生,通过观察有个女子经常来找雪莲,那个女人在日本烟馆做事。

    “你在烟馆做什么?”

    杨同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晴盈一激灵,脸色瞬间涨红,动动嘴角,诧异地看向杨同庆,又垂下头。

    仟溪和夏蝉不明白杨同庆话里意思,她们互相看看,没有插话,毕竟在日本烟馆做事的人都不是好人,这个女人怎么去了日本烟馆?

    晴盈的的确确在日本烟馆做零活,那天她在街口见到了许洪亮,一路跟踪他到了“卧云楼”烟馆,在许洪亮将要踏进烟馆的时候,她喊了一声:“老爷。”

    许洪亮犹豫了一下,收回了迈过门槛的脚步,一回头,满眼惊愕:“晴儿……”

    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女子,怯怯弱弱地站在烟馆门口台阶下,许洪亮不相信眼前狼狈不堪的女子曾是那个清纯可爱的丫鬟,他颤颤巍巍退下了台阶,把手里的文明棍杵在地上,结结巴巴地又追问了一声:“是晴儿吗?”

    “老爷,是俺。”

    “发生了什么事儿吗?听说你找了一个好婆家,怎么会变成这样?”许洪亮摇摇头,叹了口气:“人生多变化,世事皆无常,老爷也不是一样吗?马上就要丢了饭碗了……”许洪亮说着转过身去,耿耿细瘦的脖子,一手扶着门框,一手抓着文明棍,他留给晴盈一个佝偻着的背影。

    晴盈想跟他说说雪莲的事情,看着眼前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,她嗫嗫嚅嚅半天,她不知怎么告诉许洪亮,告诉他又能怎么样?他自己都无法照顾自己。

    从烟馆里面走出一个管事的,他斜视着蓬头跣足的晴盈,向大街上摆摆手,烦躁地吼着:“滚!别挡着门堂……”

    许洪亮擦着管事的身体迈进了烟馆,往柜台前走了一步,似乎想起了什么,停下软绵绵的脚步,向旁边咋咋呼呼的烟馆管事招招手。

    管事的向许洪亮卑躬屈膝,“许理事,您吩咐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这儿不要个洗衣服的吗?打扫卫生也可以,她曾是我家丫鬟,她会烧烟,也会烧火做饭,您赏口剩饭给她可以吗?”

    “这?”管事的犹豫不决,他用手捂着嘴巴凑近许洪亮的耳朵,偷偷嘀咕:“许理事,您知道,烟馆老板是日本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日本人也要洗衣服,他们不洗,还有你们几个跑堂的……都是中国人,互相照顾一下,不需要多少钱,只要一口吃的……”许洪亮打了几个哈欠,踉踉跄跄往里间走去。

    烟馆管事的向晴盈招招手,厌烦地咂咂嘴角:“好吧,今儿给许理事一个面子,今儿你就留在烟馆打扫卫生……进来吧。”

    晴盈第一次踏进乌烟瘴气的烟馆,外间有两个大炕,大炕上躺着一个个丢了魂的烟鬼,鸡爪子一般的手捧着一根根大烟枪,像抓着一只烧鸡,生怕鸡飞了,使劲嘬着腮帮子……里间有好多布帘隔开的屋子,每个布帘后面有一张床,床上不仅有烟灯、烟针、挑烟的铁条,还有高高的枕头。

    吸食鸦片的也有贵贱之分,有钱的贵人躺在床上,身边有人服侍,一切都需要别人伺候,只管抓着烟枪吞云吐雾即可……

    看着坐在桌前沉默的晴盈,杨同庆咳咳嗓子,向仟溪递了一个眼神。仟溪抓起桌上的茶壶和茶碗,倒了一碗茶水,双手送到晴盈面前,温和地笑了笑:“您,您先喝碗热水暖暖身体。”

    听到仟溪的声音,晴盈回过神来,双手互相揉搓着,喃喃低语:“俺一个星期去一趟烟馆,给几个跑堂的洗洗衣服,擦洗擦洗烟灯……”

    杨同庆又问:“就这么简单吗?”

    杨同庆想问晴盈你有没有沾上大烟?他没有问出口。眼前的晴盈虽然瘦骨嶙峋,眼睛里有一种比骨头还坚硬的东西,那就是正气。

    晴盈诚实地点点头,“俺第一次去那种地方是找许洪亮……是他帮俺找的工作……俺,俺,千万不要告诉太太,俺没有……”晴盈情绪蓦然变得很激动,她从凳子前站起身来,双手拽着衣襟,重复着一句话:“不要告诉太太,千万不要告诉太太,俺只为了能见到俺的丫头才留在了坊茨小镇。”

    “好,我们知道了,你知道他们日本人什么时候来送大烟膏吗?‘卧云楼’的烟膏放在什么地方?”

    “知道,他们每三天来一趟,从烟馆后街上来,有一辆黑色轿车……”晴盈嘴里的话说了一半卡住了,她猛然想起了什么,瞪大了眼睛直视着杨同庆,同时抬起手拢拢耳边的散发,声音颤抖,却带着些许坚强:“你,你们是什么人?需要俺做什么?俺,俺不怕鬼子……”

    杨同庆没有回答晴盈的话,他把脸转向夏蝉,“二丫头,锅里煮的面条熟了,你去盛出来吧。”

    夏蝉把凳子往身后挪了挪,站起身,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,她的眼睛习惯性地投向窗外,两辆人力车噶然停在了面馆门前,从前面车里走下一个漂亮的女子,她手里捏着一方手帕,一身棉旗袍紧紧勾勒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。

    从后面车座上跳下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,看到那个女孩,夏蝉满眼惊喜,脱口而出:“三妹__”

    听到夏蝉嘴里两个字,仟溪激动地跳起身来,顺着二妹的目光看过去,一个可爱的女孩出现在窗前,一双稚气未脱的大眼睛,好奇地向面馆里张望……

    杨同庆嘴角上扬,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,他等的人到了。

    “


    第(3/3)页